哲学研究

我给金岳霖当秘书 

来源:哲学研究 【在线投稿】 栏目:期刊导读 时间:2021-02-17

前两年去桂林旅游,其实,主要的目的,是看望余庆华先生。余兄是我在哲学研究所时的朋友。(他喜欢写点小说、评论什么的,长江文艺等多家杂志报刊都登载过他的作品。后来经过下放锻炼,他留在中国科学院院报工作。之后又调到桂林,在桂林他主编过《桂林文艺》,同时,写了电影剧本《自然之子》)。

我到桂林后,立即给他挂了个电话。他听说我来了,急急忙忙赶到我的住处,见面时,我们不约而同地紧紧拥抱在一起……他已经谢顶了,牙齿由于吸烟过多,已经被熏黑了。时间,真是无情。原来我印象他是唇红齿白、头发厚实的英俊小伙子。我也变了,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,我们感慨了许多。

然后我们很自然地提起哲学研究所所长潘梓年(潘汉年的弟弟)他的秘书鲁学文,副所长张镛和金岳霖。还提到徐懋庸和李泽厚等等。我们说的最多的是金岳霖。金老始终是孤身一人,为什么金老终身未娶?梁思成为什么成跛脚?

知道我想写一篇回忆文章,庆华兄说:“干脆,我给你出个题目吧!”我说:“行啊!”他接着说:“《我给金岳霖当秘书》,你看咋样!”我说:“试试吧!”

我北京一中毕业后,因身体原因,未能报考大学,很快就接到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通知,要求报到并参加工作。究其原因,可能是我俄语成绩不错。当时,负责人事工作的李明同志跟我谈话时说:“你到马恩著作编译室工作,主要任务是担任金岳霖同志的秘书。对金老,要尊重。因为他是六十岁的老同志,是高级知识分子。”接着他又说:“金老尚未发表的文章,有一箱子那么多,看来,目前不宜发表,等以后再说吧。”

当时,我并不清楚金岳霖是何许人也,只知道他是研究罗素哲学的权威。后来,我到金岳霖的住处,他住在北大燕南园,是单独的一座房子,很安静,屋顶上爬满了常青藤。我小心翼翼地敲开了他的门,金老很是热情地接待了我。他亲手剥开橘子递给我,笑着说:“吃吧,很甜呢。”一切都那么自然,一下子拉近了和他的距离。我一点都不觉得他有什么架子,感到特别温暖、亲切。

哲学所有三辆车,一辆鹿牌是潘梓年的专车,一辆是张镛的;还有一辆是波兰华沙。金老从来不要车去接他。他经常坐三轮车来。他身着一件蓝布长衫,满头银发,戴一顶遮阳帽,架一副玳瑁眼镜,很儒雅的一位老人,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潇洒影子。

其实,做金老的秘书是极简单的。金老的信件很多,每天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整理。主要根据来信提出的问题,如报考逻辑学应该读什么书,导师是谁等等。我有个小本子,照本宣科写回信寄走就是。再就是组织稿件。当时我跑了多家,如焦菊隐等。好多名字都忘记了。最后就是不定期地去中共中央马恩著作编译局开会。我记得有局长姜椿芳、副局长陈昌浩、人民出版社社长王子野、人大校长伍建西、北大教授贺麟等十余人。金老向别人一一介绍了我。当时陈昌浩握住我的手说:“呀,这般年轻,学生味儿很浓哩!”我知道,陈昌浩主编过《俄华大辞典》,其他就不太清楚了。我年龄太小,如果再大些就好了。那时,陈昌浩同志曾与周总理是平起平坐的人物哩!陈昌浩同志很健谈而且声音宏亮。说到什么问题时,他说:“个人崇拜,在某些时候是起过一定作用的,如莫斯科保卫战,为了斯大林,乌拉!结果,保卫了莫斯科,消灭了德国鬼子。”众人点头称是。

后来还谈到“资本论”要重新翻译,还有黑格尔的“小逻辑”等,还商量过人事问题。

在回来的路上,我问金老,您懂得不少外语,您认为哪种语言最美。金老不假思索地说:法语。法语的词汇很丰富哩!我又问:“您写文章,为什么用英文写,别人再翻译过来。”“习惯了,这样写起来快一点,逻辑性更强一些。”

金老也曾经批评过我。有一次是研究毛主席的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,是对抗性还是非对抗性的?要求有些单位可选派1—2人参加。我按急件发了文,其中有力学研究所的(就在哲学所后面的一幢楼)。当时,钱学森是所长。我记得很清楚,有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,只见他汗如泉涌:“这个急件的信封是空的,怎么回事。”我当即给他补发了一张,一直说: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

金老听说后,没有开会批评,而是把我叫到了他家里,说:“你太不负责任了,幸亏离得近,若是发往外地怎么办!你要好好想一想。”所以发生这样的事,是因为当时不知谁打扰了一下,于是,才发了个空信封。我当时也有气,加之金老的批评,我竟摔门而去。后来,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再去金老家时,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,还拿出毛主席接见他时的照片让我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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